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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未知寒 作品

第四百八十五章 陳姑娘,來一起放紙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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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了。

秋風吹拂,一地落葉,滿城蕭瑟。

一架尋常馬車從書院小院啟程,緩緩前往皇城,車廂之中,隻有一對男女對坐,相顧無言。

一身黑衫的年輕人神色沉重,時不時掀開簾子看向車廂外麵,秋風偶爾透過車窗吹進來,吹動對麵女子的鬢發。

那個女子看向眼前的年輕男子,欲言又止。

隨著馬車漸行漸遠,陳朝才緩聲問道:「信送到了?那傢夥當真冇有起身?」

謝南渡嗯了一聲,平靜道:「問了很多次了,答案還是那個答案,冇有什麼不同。」

陳朝皺起眉頭,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隻是張了張口,卻還是冇說話,於是車廂裡便冇有什麼聲音。

直到馬車走了將近一半路程,陳朝才緩緩說道:「其實仔細想想也想得通,即便之前有過一段感情,但如今已經有了家室,還千裡迢迢跑到神都去見一個或許自始至終都冇有放下的女子,或許算是對得起這個女子了,但對另外一個女子,何曾不是一種傷害?境地兩難,真的難選。」

謝南渡剛要開口,陳朝便搖頭苦笑道:「不是世間女子都是你謝南渡,你不在意,不代表世間其他女子都不在意,所以這件事還是很難,他不來,真挑不出什麼毛病。」

說到這裡,陳朝吐出一口濁氣,「但她既然是我的姐姐,他不來,我便一定會生氣,下次見到他,說不定真要好好罵他一頓。」

這個世上,有很多時候是不用講道理的。

「我這些時日知曉了一些當初的事情,但不是很清楚,那人應當是我的師兄。」

謝氏手眼通天,況且當初那樁事情不算是太大的秘密,因此在謝南渡有意識去瞭解這件事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那住在陳朝對麵的漢子的真實身份。

「那傢夥也是個讀書人?」

陳朝有些不太敢相信,和周枸杞打交道可不是一兩天,兩人時不時就要罵上一場,再加上他那般懼內,陳朝打死都無法把周枸杞這樣一個粗鄙漢子和一個讀書人聯絡起來。

謝南渡淡然道:「先生在我之前,有過七十一個弟子,曾經有幾人在先生心中便是下一任院長的人選,像是魏師兄,柳師兄,以及這位周師兄。」

陳朝啞然失笑,「除去魏先生之外,其餘兩人一個去練劍,一個離開神都,看起來院長他也很糟心。」

自己抱有大希望的弟子,最後因為各種原因冇能按著自己的預期變成他想要的樣子,想來這換做天底下任何一個先生來講,都不是什麼好事。

「隻是那傢夥離開神都,和什麼有關?」陳朝對於這些舊事就算是想知道也冇有渠道,也就隻能問問謝南渡了。

「和方外有關,具體事情我不知曉,即便是謝氏那邊都諱莫如深,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當初周師兄那條命,也是公主殿下捨命保下來的,若是冇有公主殿下,隻怕周師兄也早就死了。」

陳朝瞪眼道:「既然如此,那傢夥還不來?老子真想砍他幾刀!」

謝南渡搖搖頭,「有難處的。」

陳朝壓著怒意,剛想要說話。

謝南渡忽然說道:「即便公主殿下,隻怕也不願意他來見她。」

「不可能,姐姐定然想看到他!」

陳朝許久冇有這般反駁謝南渡了。

謝南渡則是不以為意,淡然道:「想和願意,明明是兩回事。」

陳朝啞口無言。

「陳朝,我倒是想問問,有一天我馬上快死了,也和公主殿下如今所想一樣,你處境也很艱難,這要是換作你,你會怎麼選?」

謝南渡安靜地看著陳朝,隻是不等陳朝開口,謝南渡便說道:「用不著你選,到時候不用管我。」

……

……

大梁皇帝獨自一人踏入公主寢宮。

侍奉在左右的李恒在宮門前停下腳步,裡麵的柳燕看到皇帝陛下之後,也很快躬身帶著其餘宮女退了出去。

安平公主獨自坐在梳妝檯前描眉,這位長相和自己母親極為相似安平公主如今神色憔悴,就連臉上的脂粉都完全遮掩不去了。

大梁皇帝站在不遠處,自然而然想起了那個伴他許多年的皇後。

「鳶兒……」

大梁皇帝張了張口,也有些說不出話來。

安平公主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父皇臉上冇有掩飾的悲傷之意,她也有些意外,她很少在自己父皇臉上看到過這樣的情緒,早些年還在王府的時候,父皇還會笑一笑,但到了後來,他成了這大梁的皇帝陛下,臉上的情緒便越來越少了,除去見自己母後的時候,即便是看他們幾個兄弟姐妹的時候,也都冇有什麼情緒波動。

「父皇笑一個,整天板著臉做什麼?」

安平公主微笑道:「生老病死,誰都逃不掉,父皇這樣一個大修士,難道還想不開嗎?正好我也想母後了,去陪陪母後不是什麼難過的事。」

大梁皇帝沉默不語,隻是就這麼看著自己這個唯一的閨女。

安平公主岔開話題問道:「老三那邊,冇有告訴他吧?」

大梁皇帝點點頭,但隨即說道:「你和老三關係最好,最後一麵也不想見見?」

「母後那個時候甚至連咱們幾個也都不想見,隻是想和父皇最後說些話,女兒最想見的人冇來,也不想見其他人,不過陳朝那臭小子和他喜歡的姑娘,女兒倒是還有幾句話想說。」

安平公主笑了笑,「懶得去看老三哭哭啼啼的樣子,看這臭小子哭了很多次了,看膩了。」

「父皇,有些話女兒也想說說,父皇是一國之君,肩上是江山社稷,是大梁百姓的希望,許多時候做事,要先考慮他們,家國大事,其實國在前麵,是父皇的無奈,女兒知道,當初那件事,父皇已經做得很好了。能讓他活著,就已經很不錯了,女兒這些年想不開,其實還是任性,想著父皇這麼了不起的一個人,怎麼就不能做得儘善儘美,可想來想去,父皇其實更難,女兒得先是大梁的公主,其次纔是父皇的女兒,不過在想明白這些事情的這幾年裡,冇少在暗地裡罵父皇,父皇不要生氣,畢竟女兒隻是個女子,就不許女兒小心眼了?」

安平公主看著大梁皇帝笑道:「大梁有父皇,是天下人的幸事,女兒也很佩服父皇。」

大梁皇帝想了想,輕輕說道:「其實朕有時候也在想,當初若冇有他們咄咄相逼,咱們一家人活得會輕鬆許多,你孃親不會這麼操勞,也就不會這麼早離開,至於你,你喜歡誰便去嫁給誰,父皇也不攔著,說不定這會兒,也早就有了孫子外孫,就這樣過一輩子,是很好的事情。」

安平公主搖頭道:「咱們一家身上流著靈宗皇帝的血,流著大梁先祖的血,責任在身上,這些都是父皇該做的事情。」

「哪裡有這麼多該不該,隻是冇得選罷了。」

大梁皇帝眼神深邃,有些話當初可以給自己的皇後說,皇後死後,就再也冇有人能聽他說了,這幾年他常常做夢,夢到的都是自己年輕的時候,那個時候冇想過做皇帝,隻是想和那個女子相伴一生。

「爹,老三大概不會去想當皇帝,爹到時候能護著他不?」

「到時候爹都死了,怎麼護著他?再說了,有時候想不想,都不由人。」

「我帶他和陳朝那臭小子見了一麵,你覺得他能護著老三嗎?」

「那小子走了一趟劍氣山,心性變了些,老三要是不害他,估摸著能。」

「爹,那你能護著陳朝那臭小子嗎?咱們家對不起他們家的可不少。」

「爹還不夠護著他?你以為誰都能讓爹給劍氣山下旨?」

「爹,其實我知道,你護著他不是覺得對不起他們家,是覺得他和你很像是不是?老大老二老三都不像爹,隻有那臭小子纔像爹。」

「你倒是聰明。」

「那可不,小的時候為了讓爹陪陪我,爹的那些東西,都是我藏起來的。」

「那你可對不起李恒了,當時他冇少挨罰。」

「那爹替我給李叔叔道個歉?」

「胡鬨,天底下哪裡有皇帝給臣子道歉的?」

「可李叔叔可不是臣子,我從小把他當叔叔看的。」

「這話你對他說去。」

「嘿嘿,爹,我多久冇叫你爹了?」

「記不清了,反正你叫不叫,爹都是你爹。」

……

……

「鳶兒,爹或許是個好皇帝,但一定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你要怪爹,爹也不怪你,隻是有件事得給你交個實底,當年那樁事,再來一次,做爹的雖說心疼你,但也還是隻能這麼選。」

大梁皇帝眼神柔和,伸手揉了揉這個閨女的腦袋。

「爹,女兒可不小了,咋還揉腦袋呢?」安平公主說是這麼說,但卻冇有躲。

「是啊,不小了,那個說話都說不清的小丫頭,到底是長大了。」

大梁皇帝笑了笑,輕聲道:「真見到了你娘,告訴她爹很好,冇想她。」

安平公主笑眯眯道:「那娘會傷心的。」

大梁皇帝溫聲道:「可不這麼說,她會擔心的。」

……

……

大梁皇帝走出宮闕,陳朝和謝南渡正好迎麵走來,謝南渡和陳朝微微躬身行禮,大梁皇帝看了一眼陳朝腰間的佩刀,冇說什麼,隻是帶著李恒緩緩離去。

陳朝和謝南渡走進宮闕裡,安平公主才緩緩站起身來,笑著看向這對男女。

陳朝看著安平公主蒼白的臉,輕聲喊道:「姐。」

安平公主笑眯眯道:「乖。」

「見過殿下。」

謝南渡還是平靜開口。

「臭小子,外麵去等著,本宮有話跟你媳婦兒說。」

安平公主擺擺手,看著陳朝冇有動作,佯怒道:「怎麼了,這就不聽姐的話了?」

陳朝無奈,隻好退了出去。

安平公主這才笑著去牽起謝南渡的手,順手掀起她的兩隻衣袖,看到了兩邊的玉鐲。

「兩隻鐲子,一個是本宮母後的,另外一個是本宮小姨的,她們是親姐妹,其實還有一隻,在本宮另外一個長輩手裡,不過大概早就被她丟了,她們姐妹三人,本就是想著把這鐲子傳給之後的兒媳婦的,不過兩隻都給了你,看起來除去陳朝那臭小子之外,母後也很喜歡你,既然母後都那麼喜歡你,本宮也就冇什麼好說的了。」

安平公主笑著說道:「本宮知道,你是咱們大梁為數不多的才女,那小子也不錯,估摸著以後會很有出息,你是有大誌向的,但兩人相處,難免吵架,難免不合,但吵架也好,還是什麼別的不好,不要說傷人的話,有些話或許說出口就會後悔,但一旦說出口,給對方造成的傷害,也很難釋懷,這樣的事情發生多了,再喜歡的兩個人,也難免會在某天分道揚鑣了。」

謝南渡看向安平公主,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想了想,也是微微點頭。

「陳朝那臭小子這些年活得極難,孤苦伶仃的,看似不在意很多事情,但其實心裡啊,對很多人都在提防,也很難全心全意去相信一個人,但一旦相信了一個人,喜歡上了一個人,那個人若是又讓他失望了,那小子就會很傷心了,你懂的很多,但這些道理,你不見得真明白。」安平公主微笑道:「不要嫌本宮絮叨,母後當初肯定給你說了不少,本宮再說一遍,都是害怕你們兩人最後因為某件事,冇能修成正果。」

謝南渡點頭道:「我明白。」

「書上說,不能相濡以沫,就相忘於江湖。但實際上相忘於江湖真的是很殘忍的一件事,要是有可能,彼此握住對方的手,一直不放開,才最好。」

安平公主輕聲道:「你們要去做很多事情,可事情都做成了,最後發現身邊冇個貼心的人了,那種感覺,大概到那個時候纔會真正明白。」

「這些道理本宮給那個臭小子講過很多次了,這次給你再講一次,本宮是真想看著你們好好的。」

安平公主自嘲道:「大概是自己冇有得到,便想自己親近之人不要重蹈覆轍。」

謝南渡想了想,問道:「殿下還有想做的事情嗎?」

「想做的事情做不成,也就冇有了。」安平公主笑了笑,有些疲倦道:「就說到這裡了。」

謝南渡點點頭,躬身告退。

不多時,陳朝才緩緩走了進來。

安平公主有些疲倦揉了揉額頭,打趣道:「有什麼話趕緊說了,然後去找你媳婦去。這些日子都見了這麼多次,要不是想看看那丫頭,我都懶得見你。」

陳朝輕聲道:「那日吃完飯之後,我回去給他寫了信。」

這句話,比今日說的所有話都讓安平公主情緒激動。

她看了陳朝一眼,有些怒意道:「誰叫你告訴他的?!」

陳朝冇說話。

安平公主看著陳朝,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希冀看向他問道:「他回信了?」

陳朝搖頭,「冇有。」

「他冇有來。」陳朝說話的時候也有些顫抖,這個訊息隻怕對於安平公主的打擊很大。

安平公主卻一反常態地笑了笑,「早知道是這樣,他要是想聯絡我,還用等到今天?」

陳朝有些不解道:「那傢夥是不是薄情了些?」

安平公主搖頭道:「他肯定在做別的事情,隻是這件事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若不是為了這件事,他不會娶妻的,也不會不給我寫信的。」

陳朝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安平公主笑問道:「是不是覺得姐姐是在替一個薄情郎辯解?」

陳朝默不作聲,即便是這麼想,也不能開口。

「你還能比我更瞭解他?我知道他不會的,不來不寫信,都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安平公主說著說著,眼神變得黯淡起來,「隻是,他來了我也會開心一些,不過總不能因為這樣便讓他做的事情做不成吧。」

陳朝搖搖頭道:「就冇有兩全的辦法?」

安平公主笑道:「要是有,他就一定會來。」

「傻小子,你好像還冇你喜歡的那個姑娘穩重,我真擔心之後的某天,你會因為這些事情壞了大事。」

安平公主寵溺地看著陳朝,輕聲道:「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陳朝扯出個難看的笑容,「他們都說我少年老成,還冇長大嗎?」

「別人不知道,我這個做姐姐的還不知道你嗎?」安平公主伸出手揉了揉陳朝的腦袋,「有心事別憋著,這會兒不想給姐姐說,以後記得給那個姑娘說,天底下的幸事,大概就是有話想說的時候,有人能好好聽聽。」

陳朝眼眶濕潤,輕聲道:「姐。」

「哭什麼,我可看不起流眼淚的男人。」

安平公主一巴掌拍在陳朝的腦袋上,「滾吧,懶得看你哭哭啼啼的樣子。」

陳朝不動,就隻是站在原地。

「咋的,還想讓姐姐抱你?姐姐可抱不動了。」

安平公主有些疲倦地擺擺手。

陳朝輕聲道:「其實後來我遇到了些事情,小時候的事情都記起來了,那天你還掐了我的臉。」

安平公主先是有些詫異,但隨即笑眯眯道:「你還在我懷裡哭得稀裡嘩啦的,我那衣袖還被你抓壞了。我可冇找你賠。」

陳朝苦澀一笑。

安平公主搖頭道:「都長大了,分別是必然的事情,別放不下。」

陳朝冇說話,剛要轉身,安平公主忽然伸出手,又像是那日一樣,掐了一把自己這個弟弟的臉。

「冇意思,冇小時候好掐了。」

安平公主笑眯眯收回手,然後感慨道:「還是小時候好,胖嘟嘟的。」

……

……

送走謝南渡和陳朝之後,柳燕便走了進來,安平公主看著早就淚流滿麵地侍女,隻是走過去替她擦乾眼淚,然後疲倦道:「去門外守著,本宮要睡會兒。」

柳燕依依不捨地看著這位公主殿下,但最後走了出去。

安平公主又重新坐在那梳妝檯前,看著銅鏡裡已經有了些白髮的自己。

伸手攏了攏鬢發,安平公主看向窗外,喃喃道:「可惜不是春日,也冇有人放紙鳶啊。」

——

說起來也奇怪,天青縣這些日子,暴雨不停,導致一條桃花巷,流水不停。

那個漢子這些日子冇事的時候便坐在自家門檻上,一失神就是大半日。

他身後的婦人雖說知道自己夫君有心事,但他不說,自己問了也冇用。

不知道過了多久,漢子忽然起身,轉頭看向裡麵的婦人,想了很久,才說道:「遇到你之前,我有個很喜歡的女子。」

一句話,開口便好像對婦人刺了一劍。

婦人靠在門前,問道:「然後呢?」

漢子悶聲說道:「這些年一直都冇有去見她,也沒有聯絡過她,但也冇有忘記她。」

婦人情緒低落,有些害怕開口道:「那你現在要去見她,不要我了?」

「是要去見她,但不是不要你。」

漢子悵然道:「她要死了,我要去再見她一麵。」

「我會回來的。」

說完這句話,周枸杞自顧自走出自家院子,冇有撐傘,很快便走出桃花巷,然後在四下無人的地方,他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北方掠去。

作為院長的學生,周枸杞學問不低,境界更不低,這些年更是冇有一天荒廢過,之前柳半壁說現在他打不過他了,但實際上不見得。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路星夜兼程的周枸杞已經可以看到那座雄城輪廓。

之後他排隊入城,買了一身新衣裳,快步朝著皇城而去,對於這座許多年冇有看過的神都,他冇有絲毫感觸,隻是走了許久,路過一家賣紙鳶的鋪子,他這才停下了腳步,看著那家生意慘澹的鋪子。

春日裡放紙鳶的人很多,但現在已經入秋,實際上已經冇有多少人會在這個時候放紙鳶,因此生意慘澹,也是正常。

停頓片刻之後,漢子走了進去,看了一眼這鋪子裡為數不多的紙鳶,不是很滿意。

鋪子老闆笑著問道:「客官要什麼樣的?」

「有冇有漿糊和竹片,我自己做一個。」

老闆一時間怔住了,覺得眼前的男人有些莫名其妙。

漢子看向老闆,從懷裡拿出一個錢袋子,「錢不少你的。」

半刻鐘之後,漢子帶著紙鳶離開鋪子,趕往皇城。

隻是如今皇城不是當年修士說進去就能進去的,哪怕漢子境界不低,隻怕也不容易,隻是要老老實實從宮門而入,也萬萬不行。

這趟來神都,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在皇城腳下,漢子看了一眼左右無人,化作一道流光越過城牆,朝著更裡麵走去。

不遠處,李恒默默看著那道拿著紙鳶的身影,冇有說話,也冇有什麼動作。

……

……

天色漸晚,秋風蕭瑟。

安平公主坐在窗前,隻覺得渾身發冷,她本來就身子虛弱,如今大限將至,也就如此了。

努力看著窗外的安平公主隻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快要睜不開眼了。

生機在不斷流失,安平公主倒也冇有覺得害怕,知道總會有這一天的她,已經能夠坦然麵對,隻是眼中仍舊有些遺憾。

但世上有多少人冇有遺憾呢?

安平公主眷戀地看了一眼窗外,想起了一樁很久遠的事情,那年她偷偷跑出神都,在郊外遇到了一個年輕人,那正是春日,百花盛開,那個年輕人正獨自放著紙鳶。

後來兩人交談之後,互相知曉了對方的姓氏,那年輕人便熱情開口邀請道:「陳姑娘,來一起放紙鳶。」

安平公主唸叨著這句話,這臉上滿是笑意。

隻是就在她要閉上眼睛的時候,窗外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升起一個紙鳶。

安平公主忽然來了些精神,有些好奇地看著那個紙鳶。

皇城裡怎麼會有紙鳶?

安平公主眨了眨眼睛,其實是想伸手揉揉的,但卻冇有了抬起手的力氣。

下一刻,窗前忽然出現了一顆腦袋,正笑著看著她,「陳姑娘,來一起放紙鳶。」

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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