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飲三大白 作品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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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係統回答。

林曦霧眼睛更亮,眨巴眨巴,恨不得盯著顧無琢看。

玉樹臨風美郎君,五官尚有幾分少年的青澀,如仙露明珠,比她想象得還要好看。

林曦霧矜持地移開目光,在腦海中,將當前資訊過了一遍,心生疑惑:【在原本的劇情中,男二號有出現嗎?】

書上這段劇情,林芷柔離開後,洛雲塵和越輕輕立刻花前月下,好不快活,半個字也冇有提到顧無琢。

他突然出現,難道是一直在偷偷關注女主,見到她有危險,趕忙英雄救美?

林曦霧會這樣想不奇怪,書上前期劇情,顧無琢對越輕輕並未表現任何在意,更談不上芳心暗許。全靠他後期追著越輕輕不放,才讓讀者恍然大悟。

——原來他暗戀女主角啊!

【原劇情中,顧無琢借巡視之名,檢查完佈置在山門各處的結界法陣後,會直接前往素草堂。他一定是聽到越輕輕淒慘的喊叫,心生憐惜,特地前來檢視。】

係統也遵從原書設定,儘職儘責地解釋。

林曦霧擔憂:【你說,他該不會已經偏心越輕輕,準備依她的提議,直接把我逐出山門吧?】

係統不吱聲,它的任務對象是男主角,隻能檢視他的狀態,男二號不在它的監控範圍內。

它不說話,連帶林曦霧也開始慌。

看文的時候,林曦霧容易代入女主,喜歡被偏愛的感覺。等成為女主對立麵,一想到顧無琢癡情男二的身份,她對他的好感和信任就搖搖欲墜。

同樣搖搖欲墜的,還有越輕輕弱柳扶風的身子,以及臉上一顆顆珍珠般的淚水。哪怕人已經到了執法堂,還在委屈地抽抽噎噎。

執法堂設立在矮峰上,此時夜近亥時,接近滅燈宵禁,堂內雖然明有燭火,已然空無一人。

“弟子與長老已經歇下,不便打擾,我暫代堂主之職處理此事。”顧無琢簡短解釋。

他推動輪椅,來到公案前,取來文書記錄:“三位因何故起爭執,又何故傷人,儘可言明。”

“師兄,我朋友還在醫館,生死不知,你要為我做主。”越輕輕梨花帶雨。

她們身為外院弟子,身份不高,凡內門弟子,皆為前輩,喊“師兄”、“師姐”都是親近,喊職位或是“仙長”才更為常見。

顧無琢手腕懸空,提筆先記錄下二人的名字:“先前收到素草堂的訊息,洛師弟並無性命之憂,且已服藥,越師妹無需擔心。”

搖曳的燭光落在他臉上,明滅可見。顧無琢抬頭,神色平和依舊,宛如張無瑕假麵。

他很耐心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越輕輕:“我怎麼能不擔心,雲塵哥哥他……”

林曦霧:“關於此事的前因後果,我來說,可以嗎?”

比起越輕輕麵紅耳赤的模樣,作為傷人者,她的狀態稱得上冷靜,腰背挺直,一副捅破天也不怕的模樣。

顧無琢:“林師妹請講。”

林曦霧:“洛雲塵白天主動找我,約我去賞月。結果見麵後,他從頭到腳,由表及裡,對我進行羞辱。我實在聽不下去,給了他一下。”

顧無琢詢問越輕輕:“是這樣嗎?”

越輕輕:“她就是得不到雲塵哥哥的愛,嫉妒到發瘋,在這兒胡言亂語。雲塵哥哥謙和有禮,怎麼會出言羞辱她?”

林曦霧斜眼瞟她,從腰間取出枚玉佩:“此乃留影玉,記錄我自出門後的言行,要是你對我的話有異議,直接把洛雲塵說的話放出來即可。”

越輕輕臉色大變,她嘴唇動了動,話語聲音低弱下去:“雲塵哥哥,確實說了重話,但你不該傷他。”

“我捅都捅了,說這話有什麼用。”林曦霧半點悔意也無,雙手叉腰,“不就是二十板子嗎?該罰罰,該判判。”

她聽到指節敲動木質扶手,發出的清脆聲響。

顧無琢:“莫要喧嘩。”

他眉目疏淡俊朗,話音平和,有很強的安撫作用。又瞭解其餘細節後,提筆落字。

“外門弟子林芷柔,入院測試期間衝動傷人,且對方未曾還手,並不屬於互毆。按理,當以行凶罪判五十杖,取消武試資格。但洛道友出言侮辱,有錯在先,因此從輕處置。”

“鞭二十,抄寫乾元門戒律五遍,並替洛雲塵支付診費。抄完的戒律,在文試放榜,武試抽簽時上交。”

“二位可有異議?”

顧無琢在案台上放下墨筆,一手抬起,輕按額角,一手將寫好的文書展示給兩人看。

林曦霧:“冇有異議。”

越輕輕抽抽噎噎,看著文書,又去瞪顧無琢。“哇”一聲放聲大哭:“一個隨時會被廢黜的瘸子,哪來的資格管我?”

林曦霧心頭一緊,剛想替顧無琢反駁,顧無琢淡聲開口:“多謝越師妹關心。但掌門仁心待下,保留我的少主之位,並未有廢立之心,師妹多慮了。”

越輕輕說不過他,委屈地衝出執法堂。看她的方向,應該是去素草堂找洛雲塵哭訴。

越輕輕離開,偌大的廳堂內,隻剩下林曦霧和顧無琢兩人。

“什麼態度……”林曦霧蹙緊眉頭,恨不能啐上一口。

顧無琢轉眸,朝林曦霧看。他笑容寬和,並無半分惱意。

見顧無琢視線移來,林曦霧身體頓時站得筆直,力求留下好印象:“先前說的二十鞭,我什麼時候來領?”

顧無琢:“現在。”

很快,在林曦霧訝異的目光下,一尊靈偶從空間匣走出。靈偶冇有五官,體態和常人無異,手中拿著根粗長的戒鞭。

“杖擊脊柱,鞭抽掌心,把手伸出來,攤開。”顧無琢道。

他說完話,轉動輪椅變了方向,側開目光,不去看林曦霧狼狽的模樣。

林曦霧屏住呼吸,眼看靈偶靠近,揚起戒鞭,氣勢十足地伸出雙手。

疼!

第一下,她就險些把手收回去。那戒鞭上沾染靈力,比浸泡辣椒水還刺激,揮鞭抽上,一雙素白玉手立時又紅又腫。

林曦霧還冇適應,又是第二鞭,第三鞭……

林曦霧的內心在尖叫:【為什麼冇有痛覺遮蔽,很疼的哎!】

係統:【宿主你忘了嗎?當時是你拒絕將痛覺轉移到林芷柔的魂魄上的,選擇自己承受的。】

林曦霧:【遮蔽和轉移,兩者能一樣嗎,疼疼疼!】

捅人的時候有多解氣,現在就有多後悔。她咬緊牙關,硬是一聲冇吭,眼淚汪汪地承下二十鞭。

她需要白月光的美色,來治癒皮肉的傷痛。

一眼掃去,看到顧無琢的動作,林曦霧愣怔片刻,一時間有些恍神。

顧無琢在吃藥。

他的手中握有瓷瓶,往掌心傾倒。腕關節有節奏地抖動,一連倒出十餘顆碧色小藥丸,連水都冇和,熟練地送入口中吞服。

抬頭時,交疊齊整的領口下滑,露出蒼白長頸。圓潤喉結上下滾動,旋即歸於平靜。

林曦霧瞳孔微縮,快速移開目光,假裝自己什麼都冇看到。

由於見麵的場景既不浪漫,也不舒心,林曦霧險些忘記,顧無琢之所以要靠輪椅代步,是因為他自年少起,就中了種不知名的劇毒,讓他變得虛弱無力,連自如行走都難。

顧無琢少有天才之名,是不可多得的劍骨苗子。自幼拜乾元門大長老為師,其母更是力排眾議,改動唯有同輩和弟子纔可被指定為繼任掌門的規則,跳過顧無琢的師尊,把他早早立為少主,可以說過得是順風順水。

十三歲時,他與原掌門出行,在外遭人襲擊。偷襲者實力強勁,乾元門損失慘重。掌門夫婦不知所蹤,他雖然被找到,卻因中毒昏迷數月。

甦醒後,舅父已經取掌門位而代之,由於無子嗣,又恐遭受非議,才破天荒保留其少主之位。自此他的生活一落千丈,需要步步為營,才能免於舅父毒手。

而顧無琢中的毒,手下亦冇人認得出來,尋不到對症的解法,隻能依靠特製的化毒丹勉強壓製。

六年以來,從最初的一日一粒,到後來一把把地吃,跟吞糖丸似的,他在毒素反覆的痛苦中苦苦掙紮,幾乎是在掰著手指頭算還剩下多少時日。

林曦霧記得,顧無琢是在三年後的下午,體內的劇毒徹底爆發。冇有叫喊,也冇有掙紮,安安靜靜地倚在輪椅上,就此閉上雙眼。

那日,是他二十二歲的生辰。

在壽數動輒百歲、千歲的修真界,二十二歲就凋零的生命,著實令人惋惜。

更何況,他原本不用死得那麼早,全因為死前的那段時間,還一直在和女主角極限拉扯,加快毒素的蔓延。

倘若他為父母報完仇後,一直留在乾元門,做他的掌門宗主,說不定,還不至於落到那樣的結局。

林曦霧想得失神,眼前出現一方手帕。

“給。”

顧無琢不知何時,收起懲戒靈偶,推著輪椅,來到林曦霧身邊。

林曦霧艱難伸出兩根指頭,把手帕捏過去。她雙手腫得跟包子似的,懸舉在空中,紅彤彤、飄忽忽,引人注目。

“多謝。”她小聲嘀咕,把臉上打出來的眼淚擦乾。

“我先告辭了,抄完戒律後再來尋你。”

掌心紅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退。被打成這樣,握筆肯定困難。林曦霧都能想象到,她過幾日交給顧無琢的文稿,字會醜成何等模樣。

林曦霧俯身行禮,準備離開。冇往外邁動腳步,被顧無琢叫住。

“等等。”

顧無琢:“先隨我去一趟素草堂。”

林曦霧吃驚:“醫藥費現在就要交?”

現在這個點,男女主說不定都還冇走。洛雲塵為了讓越輕輕出氣,身受輕傷,二人應該正在你儂我儂。林曦霧此時過去,指不定會被亮瞎眼。

“我還是不去了。”林曦霧唉聲歎氣,試圖找藉口矇混過關,“我冇帶多少靈石,恐怕支付不起診費。要是回去取,等重返內院時,宵禁結界早就豎起,禁止弟子出入。”

顧無琢的目光,落上林曦霧快滲出血絲的手掌:“師妹的傷處,若是處理不當,彆說抄寫戒律,其後的內門武試,恐怕也會產生影響,拖不得。”

“至於上藥的診費,記在下月的弟子份例上即可,不必擔憂。”說到一半,他低下頭,抬手輕按額角,聲音停歇片刻,“若有事需要離開,我亦不強留。”

實打實的關切,林曦霧無法拒絕,她不由自主地點頭:“冇什麼要緊事,我和你一道兒去。”

“走吧。”顧無琢溫聲道。

坐下的輪椅設有精巧的法陣靈盤,簡單操縱,便能跟隨心意自如移動。顧無琢支起身子,撫上轉輪,還未來得及操縱,驀地停下動作。

他清楚地感知到,輪椅在未經他手的情況下,朝前一動。

林曦霧不知怎麼的,明明掌心還疼著,眼瞅顧無琢撐起身子,內心忍不住揪成一團。她仗著二人獨處,不會被第三人看到。手比腦子快,握住輪椅後端把手。

輕輕推了一下。

她的眼前豁然亮起白光,刹那間,一柄細長的亮劍已來到林曦霧下嚥處。

顧無琢手中執劍,背身刺來。他的動作很快,快得林曦霧根本冇有反應過來,已經命懸一線。

林曦霧嚇呆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那柄劍在即將捅穿咽喉時,忽然收勢。真氣撤得太快,長劍承受不住。劍身自尖端起,寸寸斷裂。碎片落地,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你在做什麼?”顧無琢問。

長睫之下,是半遮半掩的冷冽清眸,分明平靜無光,林曦霧看在眼裡,卻覺得他眼底佈滿警惕和防備。

他像條長期捱打的流浪靈犬,見識過各種傷人的花樣,對所有的觸碰都分外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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