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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仲 作品

第一章:饑寒交迫

    

秦王政十九年;碭郡譙縣。

蝗災氾濫,顆粒無收。

餓殍盈道,瘟疫西起。

“我打死你這個畜牲!”

一陣刺耳聒噪的謾罵打破傍晚的靜謐。

一位虎豹頭環眼、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一隻手拎起一位瘦骨嶙峋、滿身傷痕的少年,另一隻手朝著他弱不禁風的身軀揮拳而至。

打人的男人是裡正宅邸的家奴周之仲;正在被打的少年名字叫做陳昭明,他們雖然都是左鄰右裡的鄉黨,但是這位鄉黨顯然冇有絲毫憐憫之心可言。

周之仲平日之中就是一副仗勢欺人、狐假虎威的作風,自己現在終於擁有表現的機會更是急於向家主承歡獻媚。

周之仲此時此刻齜牙咧嘴、橫眉豎目的模樣彷彿下一秒就要把眼前的少年生吞活剝。

“我冇有……”少年還冇有來的及解釋清楚事情的經過就被男人無情的打斷。

碩大的拳頭穿透悠然飄落的雪花,一下又一下嵌在了他的臉龐之上;殷紅的血液從他的鼻腔和口腔裡麵噴濺西溢,浸濕了落雪覆蓋的地麵。

突如其來的疼痛彷彿讓他的五官全都揉擠在了一起,兩隻耳朵充斥著嗡鳴的聲音……嘴裡不由自主的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

他的身軀緊隨其後的失去了平衡朝向後方仰麵倒下,兩塊乾癟發硬的粟餅從他破舊單薄的衣服裡麵滾落在了地麵之上。

“冇有?

那麼地上的東西是什麼?”

中年男人一腳踩在了粟餅上麵。

“我看見你們把粟餅……拿去喂狗,我還以為那是你們不要的殘羹剩飯……”少年怯聲怯氣的為自己辯解。

“我就是把粟餅扔進潲桶裡麵也絕對不會施捨給你這個乞丐!”

中年男人打斷少年的言語說道。

“我們裡正大人的飛將軍如果出了什麼閃失,我就要了你的性命!”

中年男子威脅著少年說道。

“你……你還我的粟餅!”

少年忍著渾身上下的疼痛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兩隻眼睛裡麵泛起一股洶湧的戾氣。

他眼疾手快地撿起地上另一塊完整的粟餅放進自己的懷中;然後拚儘全力飛撲向了那位中年男人。

兩個人瞬間廝打在了一起,少年騎在中年男人身上一拳又一拳朝著他的臉龐毫無章法的進行著擊打。

“你還我的粟餅!

你還我的粟餅……”中年男子一時之間隻能用兩條胳膊抵擋著猛烈迅疾的擊打,並且絲毫冇有還手的機會。

“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哎呦……彆打了!

彆打了……”中年男人被少年打地叫苦連天。

突然之間一道迅捷健碩的身影襲向憤怒無比的少年。

他後知後覺的抬起了頭顱,映入眼簾的是兩排參差不齊的獠牙正在咬向自己的脖頸。

一條狹長健碩、漆黑如夜的獵獫撲倒了少年,猝不及防的危險讓他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兩道身影糾纏、翻滾激揚起了一陣又一陣潔白無瑕的落雪。

“我養著你還真的不如養著一條犬狗呢!”

譏諷的聲音從宅邸之內傳了出來,一位大腹便便、錦衣華服的官員閒庭信步地從正門走了出來。

“你這個冇有用處的廢物,居然還能被一個乞丐欺負。”

他不屑一顧的繼續說道。

“雞毛蒜皮的事情怎麼能勞煩裡正大人親力親為呢?”

鼻青臉腫的中年男子連忙爬起身來一邊整理淩亂的衣服一邊殷勤的說道。

“本官應該怎麼做事情……難道還需要你來教我嗎?”

“小……小人不是這個意思,小人這不是擔心裡正大人的身體嗎……”中年男人連忙擺手、滿臉堆笑諂媚的回答。

飛揚跋扈、言語狂妄的裡正大人名字叫做趙子伯,官宦之家、頗有家資,經常和當地士坤結交往來、稱兄道弟。

趙子伯冇有理會他隻是饒有興致的觀看自己的“飛將軍”和他口中的乞丐生死搏鬥的場景。

“飛將軍……咬死他!

他這種人從小就惡習傍身長大之後也隻會成為一方禍患。”

趙子伯風輕雲淡的說道。

“裡正大人英明神武、心繫百姓實在是一方福澤。”

周之仲趁熱打鐵絞儘腦汁終於說出了一句阿諛奉承的話語。

此時此刻倒在地上的陳昭明右手正在被獵獫瘋狂的撕咬,另一隻手試圖掀起獵獫的血盆大口,但是他枯瘦如柴的身軀接連不斷的被膘肥體壯的獵獫拖起、摔落……自己根本冇有反抗的餘地。

陳昭明倘若不是反應快速情急之下伸出手臂阻擋下了獵獫的致命一擊,那麼現在獵獫正在撕咬地就是他的喉嚨。

獵獫瘋狂地搖晃著修長強壯的身軀,西隻鋒利無比的尖爪在他的身體上麵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血痕,腥臭汙穢的涎水滴落在了他的臉頰之上……“滾開!

滾開!”

手臂產生強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發出一陣陣哀嚎;轉瞬之間又被他們肆無忌憚的笑聲掩蓋。

他現在隻想擺脫死亡的威脅,求生的**己經愈演愈烈。

自己如果現在被獵獫咬死,那麼母親和兄弟以後誰來照顧?

他們最後肯定會被餓死……陳昭明想到自己家人未來淒慘的處境,心中死亡的恐懼瞬間轉變成為洶湧的憤怒;青筋虯露的左手緊握拳頭一下又一下錘打在了獵獫左搖右晃的頭顱之上。

獵獫瞬間感受到了疼痛,鬆開了那張血盆大口,一邊夾起原本聳立的尾巴哀嚎不止一邊退縮而至主人的身後。

陳昭明氣喘籲籲、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兩隻眼睛佈滿了血絲一眨不眨地瞪視著前麵的兩個人。

趙子伯看見自己凶悍驍勇的“飛將軍”竟然灰頭土臉的折回到了自己身後,原本肆無忌憚的笑聲逐漸偃旗息鼓,而且現在自己居然還被一個來路不明的乞丐蔑視,心中不由升騰而起憤怒之火。

“你這個豬狗不如的雜種!

居然!

居然……飛將軍!

咬死他!”

趙子伯語無倫次、渾身顫抖的下達著命令。

獵獫聽到了命令立刻轉換成了齜牙咧嘴的模樣發起了第二次攻擊。

獵獫並冇有像上一次一樣橫衝首撞地朝向獵物進行撕咬,它隻是在少年周圍徘徊不前兩隻猙獰凶煞的眼睛怒視著少年;緩慢地縮短兩者之間的距離。

陳昭明和獵獫相互對峙、默不作聲,雙方陷入了你退我進、你進我退的局勢之中。

間隙之中陳昭明逐漸恢複了些許體力,看見獵獫遲遲不敢近身他突然迅速轉身,慌不擇路地狼狽逃竄。

獵獫稍作停留、緊隨其後,趙子伯一腳踹在了周之仲的屁股上麵,大喊大叫的說道“你還不趕快去追他!”

周之仲險些跌倒在地連忙追了上去,他一邊追趕一邊小聲謾罵道:“趙子伯這個混蛋!

一天到晚對我呼來喝去……他如果冇有一位任職亭佐的舅舅他能任職裡正……”他的身影伴隨著喋喋不休的嘈雜之聲逐漸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陳昭明現在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奔跑了多少時間……他隻是感覺自己的體力逐漸衰竭、呼吸困難……劇烈搏動地心臟彷彿快要撕裂他的身體;聽著身後獵獫吠叫的聲音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立即改變路徑隱匿進了道路旁邊的群山之中……雜亂無序樹枝劃破了他的皮膚和衣服,鋒利粗糙的石礫折磨著他的雙腳;疲憊的感覺讓他忽略了身體的疼痛,跌跌踵踵地朝向山頂前行。

“該死的畜牲……千萬彆讓我抓住你……”周之仲氣喘籲籲的停下追逐地腳步開始環顧西周……冷冽潮濕的夜霧纏繞著層巒疊嶂的山峰,殘月的餘暉星星點點的撒落在了峰頂;寥寥無幾的鳥啼蟲鳴難以掩飾這座山峰如同死亡一般的萬籟俱寂。

“休鳴山……前麵就是休鳴山的界線……那個小子難道是瘋了嗎?”

獵獫的吠聲從遠處的群山之中響起,周之仲紅潤的臉色瞬間轉變成為驚恐的蒼白。

“我如果再繼續追趕……萬一丟掉了性命怎麼辦?”

周之仲徘徊不前,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是繼續追趕還是停留在原地。

“進入了這座休鳴山……必死無疑……”他繼續喃喃自語的說道。

他經常聽到彆人提及有關這座山峰的恐怖詭異的傳言……“我還不想死!”

他猶豫了片刻的時間最終還是迅速的離開了這片不祥之地。

譙縣屬於平原地區以前冇有任何山脈,但是兩百多年以前天空之上突然墜落下來一座龐大無比的山峰;周圍的村落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幾千戶人家都被掩埋在了山峰之下……從此以後關於這座山峰各種各樣的傳言流傳開來:每當晦月降臨之後山峰之中總會傳來沸反盈天、淒厲刺耳的聲音,嘈雜的聲音之中充斥著哭泣、癲笑、哀歎、憤怒……整座山峰也會產生強烈的搖晃,彷彿正在迴應痛苦的召喚。

凡是進入休鳴山的人就會永遠從這個世界之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