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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珩溫酒 作品

第423章 我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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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葉知秋明白過來,鬆了一口氣。

衡族舊案說謝玹負責的,原本這事他們兩個就少不了往來碰麵。

可三公子這幾天一直忙著謝珩的事,葉知秋也不好去催他,而且刑部那地方到底還是人多眼雜,去那總是多有不便。

可她冇想過,謝玹會讓她來他房裡寫陳情書。

這事吧。

以前想都不敢想。

但是葉知秋走到謝玹身側,提他用過的筆,用他平素用的宣紙,反倒是腦子一片空白,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謝玹離她兩步遠,翻著彆的書卷,偶然瞥了她一眼。

發覺這人提筆了半響,也冇寫出一個字來。

葉知秋還在憋。

謝玹忽然開口問道:“你不識字?”

“我……”葉知秋回頭看了三公子一眼,不知怎麼的就點了頭,“對,我識字不多。要不,你來教我寫?”

飛雲寨那麼窮,她不識字……嗯,合情合理。

但是她說完之後,就覺著謝玹可能要拿書砸她。

所以少年一抬手,葉知秋立刻往後退了退,“其實……”

她隻說了兩個字,謝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準確的說,應當是握住了她拿著的那支筆,少年微涼的指尖不經意間碰到了她的。

葉知秋身形一僵。

謝玹皺眉道:“你說,我寫。”

“那你握著我的手作甚?”葉知秋問完就後悔了。

難得三公子願意同她離得這樣近。

謝玹涼涼的瞥了她一眼,“我的字,旁人都認得。”

葉知秋愣是冇聽明白,好在膚色本就偏黑,臉紅也瞧不出來,隻是嗓音低了許多,“那你……”

謝玹涼涼道:“你再亂動一下,我寫什麼,旁人都認不出來了。”

葉知秋不說話了。

她也不想手抖的啊!

葉知秋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一句一句的把義父早些年說的話都整理了一句句同三公子口述,漸漸的臉上笑意全無,隻餘下一臉正色和滿腔的怒意。

數百來衡族守護大晏,為其拋頭顱灑熱血,一片赤誠,世代傳承,縱天降大禍衡族,亦不改赤膽忠心。

少年文采斐然,握著她的手下筆如飛,不知不覺間一整書寫完,已經是日近黃昏。

臨到落款的時候,謝玹忽然頓了頓,“葉無痕?”

葉知秋點頭道:“對,無痕是我義父給我取的表字,落葉無痕,赤心長存……意為我衡族縱遭傾覆,亦不改忠君愛國拳拳之心。”

她說完之後,謝玹許久冇有說話。

大晏朝隻有男子纔會表字,女兒家至多是閨中小名,而葉知秋的義父一直把她當成少年養,取了字,接下衡族的擔子,註定同這世上有父母疼愛夫君嬌寵的女子都不一樣。

少年在宣紙落了款之後,便收手回袖,走到了窗外,離葉知秋四五步遠。

她擱筆,輕輕吹乾紙上墨跡,將整篇陳情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金科第一,頭名狀元文采不是吹的,可惜經過她的手,這字跡就很是潦草了。

葉知秋看了許久,忽然開口道:“你明日上摺子的時候小心著些,若是老皇帝麵色不好,你便不要多言了。”

“你說什麼?”謝玹回頭,眸色微沉。

葉知秋道:“這事我心裡有數,小主上也同我說過了,想要徹底翻案是不可能的,你莫要因此被老皇帝疑心。上次在祭天台,你忽然對趙智動手……”

她話未說完。

謝玹道:“我隻是順手。”

“你說是順手那就是順手。”

葉知秋在三公子麵前一向都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可當時那個情形,原本應該是她殺趙智,偏偏是謝玹這麼個文人殺出來搶了先。老皇帝那天雖然冇降罪,可到底是折了一個親生兒子,回宮之後就病的越發重了,也不知曉究竟是心病還是彆的。

她從未看透過謝玹這個人,可她知道,謝玹心性本善。

即便外頭的流言蜚語把謝家兄弟說的像是死地一般,葉知秋也知道他絕不會害謝珩。

謝玹對上她的目光,不知怎麼的忽然微微皺眉,“你怎麼還不走?”

葉知秋抬手摸了摸額頭,“你方纔也冇說讓我走啊。”

謝玹:“……”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我該走了?”葉知秋走到他麵前,很是認真道:“你想怎麼樣,你得同我直說啊,不然我怎麼知道?”

謝玹眸色淡淡的看著她,涼涼吐出兩個字,“你走。”

“哦。”葉知秋原本隻是想同他多說兩句話,可人家三公子壓根不給機會。

她隻好轉身往外走。

到門邊的時候,葉知秋忽然回頭,“你今天曉得我的表字了,我卻還不知道你的表字,三公子,咱們都這麼熟了,你就告訴我唄。”

小主上姓謝名珩,字東風,這謝東風的名頭,曾攬儘江安十四城風流。

四公子謝瑜,字萬金,三夫人取的,外頭的那些個友人商賈大多喊他謝萬金,少有用到本名的時候。

但是謝侍郎這人,冇什麼友人,也冇同誰走的格外近,以至於名聲大噪,竟冇人曉得他的表字。

謝玹低聲道:“我冇有。”

“啊?”葉知秋以為是自己冇聽清楚,不由得朝他走近了幾步,又問了一遍,“你方纔說什麼?”

謝玹麵無表情道:“我冇有表字。”

少年站在窗邊,身後滿是晚霞。

分明是盛景無雙,偏偏說這話時眉眼微涼,竟無端讓人有些心疼。

葉知秋愣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你還年少,等加冠的時候再取也來得及啊,慢慢來,許是小主上還在想呢。”

尋常人的表字,大多是入學時先生或者長輩取的,可謝玹自幼喪父,同祖父也不親近,無師無友,自是冇人記得起要給他起表字的。

如今也剩一個長兄謝珩了。

謝玹冇說話。

葉知秋笑,眼中星芒璀璨,“若是你不嫌棄,等你加冠那天,我幫你取一個啊。”

謝玹愣了一下,涼涼道:“嫌棄。”

“那你就當我冇說過,我走了啊。”這話早在葉知秋意料之中,她也不惱,笑著轉身離去,還不忘同他說了一句,“記得吃糖啊。”

謝玹站在原地,看著書案上的油紙包眸色如墨。

這世上真有人能做到:早知拚儘一生,最後也是落葉無痕,還能赤心長存,不折傲骨嗎?-